小春散记
发布日期：2023/04/14
作者：燃料部 宋啟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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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年的闰二月不止把我搞得晕头转向，忽冷忽热的空气撞进商洛山，连春天似乎都变得犹豫不决起来。三月正中的一场鹅毛雪给见绿的草地铺上白绒——那确是不常见的。朝雾低垂，远处的三色山土眼睁睁就染上了冬色——而沿道的桃花照样是开着的。桃花是迎着时令开的花。它们一部分舒展着，一部分打着骨朵，给突如其来的大雪闹得不知所措。它们在风里曳着，被几片知趣的雪花覆着……在那一片近于紫色的红与灰白之间，竟比晴天显得妖艳。可这终究是一场犹豫不决的鹅毛雪，待到第二天，那层层白绒化作花草的娇翠，小道上已全然是滴滴答答的曲目了。白雪化成水从每一处房顶的管道滑落，在每一棵树、每一枝花、每一株草上无声滴落，于是初晴的春日晨风料峭而过，水滴的奏鸣曲转而成为风与水的协奏曲，只是人们大多被寒冷裹挟，大多得缩着脖子疾步快走，实在不好驻足欣赏罢了。
太阳升起来了，却给一片冷气掩住神采，只白灿灿的一个圆盘，没有什么温度，也不刺眼，只像我房间顶上那盏白炽灯——还不如这盏灯来得刺眼——已有早起的飞鸟在厂区的天空徘徊，乌黑的身影不时嵌进可以正视的太阳，却吓得小型的山雀水鸲等匆匆往灌木丛里钻。等那天空中唯一的鸟没了踪影，这才都活泼起来，窸窸窣窣地在灌木丛里跳跃，似乎再找不到什么吃食，于是聒噪着成群散去，又钻进另一处灌木丛了。
值班的铁道处给湿冷的空气润泽得很好，金属和碎石都映着些朦胧的蓝光，铁轨间的碎石泛着光泽，石块多是花岗岩的，灰黑色夹杂着蓝绿的颜色，含铁质较多的都锈上了红褐色，含铜的则是偏紫的颜色。最好看的是云母和石英——有的掺着盐质的粉色的结晶，更多的则透露出如玉般温润的色泽。这样的天气里，铁道弯转的地方是看不到的——些许雾气仍旧弥漫着，要等太阳晒穿那层蒙住它光辉的冷气——似乎这几排铁轨就这么直直向前，穿山越岭，那雾里的铁轨会直直通向西方，跨过阿里和伊斯坦布尔，一直延伸向土耳其的西岸，这雾气里恍惚便有了地中海的气息——透明的海浪卷着浅滩的裙带菜，飘舞的裙装上空响着海鸥无趣的呵欠。
我这边又如何了呢？阳光终于穿过冷气，给烟囱上翻转低垂的蒸汽镀上白金的色泽，暖阳不久便全落了下来。水汽蒸腾，风穿过湿润的每个角落，花草都要冒出头来，待到午后时分，蒲公英和山茶花就要疯长，蓝色和黄色的花朵绝不像桃花那般艳丽而内敛，是一定要舒张开每一片花瓣的。在此之后的时间里，过了清明时最后的一场雨，万物才终于有了复苏的迹象，蜂舞蝶飞，蚁群长驰，温暖在我身上同在它们身上一般美好。为这蒸腾不息的生趣，鸟兽都躁动着，此起彼伏，不知疲倦，是把小春压抑至今的活力，都释放进蓬勃中去了呢。
在万物生长的欢声笑语中，小春无声地走了，阳光普照，似乎寒冷从未有过，似乎春日本就是这样。
